■图像时代的法律（32）

我国对化妆品监管不可谓不严。尽管如此，违法案件依然高发

吴志攀作品

□  吴志攀

如今，电视画面已经进入高清时代，电视新闻节目的主持人，通常需要精心化妆才能进入演播室。据说，为了让电视新闻主播的眼睛更加闪亮，她们显示在荧屏上的瞳仁有4个高光点，这样播出的画面比普通画面更吸引眼球。

不仅电视新闻主播如此，被邀请到电视台的嘉宾也是如此。一旦嘉宾们被邀请到电视台上镜，在化妆师的巧手之下，他们的相貌往往焕然一新——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不甚打扮的人。熟悉他们的朋友在电视机前看节目时，无不赞叹“好像换了一个人”。

在电视机还没有进入家庭，更不知数码相机、手机为何物的年代，人们看到的传媒画面主要是杂志封面上的人物特写。在这些封面人物照片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演员。演员本来就长相出众，再加上化妆和修片，形象看上去更加完美无缺。那时，一些年轻人会把有自己喜爱演员特写的封面剪下来贴在墙上，每天观看。杂志封面效果辐射很广，例如，会影响普通人审美评价标准、相亲择偶、就业面试等。

图像时代的化妆品市场不断扩大

在我看来，电视的普及促进了化妆业的发展。随后，数码相机、手机的拍摄功能又进一步推进了化妆业的发展。

在电视机镜头前，想要立刻提高“颜值”，最有效的办法之一就是使用化妆品。当然，后期修图、使用美颜软件和各种滤镜等也都是图像时代提高“颜值”的办法。因为重视给他人的第一印象，现在普通人每天出门前化妆已经司空见惯。如果是出席婚礼、晚宴、典礼等重要场合，更是要有精致的妆容。也许是因为图像时代的画面太多了，所以想在第一时间吸引眼球，“颜值”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也正是在此背景下，化妆品成了日常消费品中的一大类。

2022年，我国化妆品产业的市场规模达3300多亿元人民币，比鞋帽市场规模的总和还多——这还是在受新冠疫情的影响下。鞋履每个人都需要，但不是每个人都化妆。由此可见，化妆品产业的发展有多么可观。如今，化妆品市场规模还在不断扩大。有数据显示，全球化妆品市场规模在6000亿美元以上。

化妆品产业属于品牌集中产业。越是名牌化妆品，价格越高，销量也越好。来自日本、美国等国家的名牌化妆品在全球都具有很强的竞争力。在我国，十几年前的名牌化妆品市场，基本上都是外国品牌。受此影响，一些国产化妆品也会起一个外国名字。从化妆品名称来看，消费者难辨华洋。现在，国产化妆品正在快速赶上，以打破高端市场被外国品牌占据的局面。由于化妆品利润较高，相关经营者趋之若鹜，同时产品市场也鱼龙混杂。我认为，必须对化妆品产业进行严格监管。

化妆品行业中出现的违规违法行为

2020年6月，国务院颁布《化妆品监督管理条例》。此后，国家药监局于2022年1月1日开始实施《化妆品生产经营监督管理办法》。同年7月，药监局颁发的《化妆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开始实施。同年12月29日，国家药监局印发了《企业落实化妆品质量安全主体责任监督管理规定》等。从上述诸多行业监管法规来看，我国对化妆品监管不可谓不严。尽管如此，违法案件依然高发。

国内化妆品行业中出现的违规违法行为，归纳起来主要分为几大类：

一是，化妆品添加国家禁止有害物质，对消费者造成人身伤害；二是，化妆品品牌侵权；三是，未取得生产许可擅自生产化妆品；四是，使用未经注册的新原料生产儿童化妆品，或者在儿童化妆品中非法添加可能危害儿童健康的物质；五是，化妆品宣传中故意提供虚假信息或者隐瞒真实情况；六是，化妆品宣传文字中有违反法律法规的内容等。

第一类化妆品违规案件较为多发。这些加入国家禁止的有害物质的化妆品，不仅没有给消费者带来姣美的容颜，反而带来了人身伤害和精神痛苦。例如，2018年，一位黄姓女士从当地一家美容美体中心购买了某种美白产品。使用后，她出现脸部爆皮、踝部水肿等症状，住院后被诊断为膜性肾病、汞中毒、贫血。

黄某遂向公安机关报案。后者委托司法鉴定所对黄某汞中毒引发的膜性肾病与使用某系列美白产品相关性进行鉴定。结果显示：黄某膜性肾病、汞中毒与使用汞含量严重超标的上述美白产品存在因果关系，且黄某属于六级伤残。

公安机关调查发现：上述美白产品系某公司在未取得化妆品生产企业卫生许可证的情况下生产。其法定代表人朱某私自购买材料、印制包装盒，委托他人为其灌装上述美白产品，并以公司的名义出具相关手续，向涉案美容美体中心销售上述美白产品。

再如，今年，消费者黄某与某化妆品专卖店经营者张某签订协议，接受张某为其提供祛斑美容服务，并为此支付服务费4000元。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不仅未能达到预期祛斑效果，还引发了反复的严重不良反应：面部发红、发紫，出现水泡。经医生诊断，黄某面部情况为“瑞尔黑病变”。随后，黄某申请了伤残鉴定，鉴定意见为符合六级伤残。之所以会造成上述损伤，则是因为祛斑美容过程中所使用的化妆品添加了国家禁用的、对人身体有害的物质。

如何保持化妆品行业良性发展

为什么化妆品行业中的违规违法行为频频发生？我认为，原因有若干，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化妆品生产企业的违法成本太低了。

一是对于违法企业和商业单位的罚款数额并不高。因为经营化妆品是高利润行业，如果罚款数额不高，违规企业皮疼肉不疼。罚过之后，营业执照还在，企业恢复经营，很快又可以获得高额利润了。

二是对违法的企业责任人处罚不够重。被处罚的责任人被罚过后，又可以重操旧业。而在金融行业，处罚种类中有一项：终身不得进入金融业。化妆品行业的监管处罚中，目前没有类似的条款。

三是对化妆品行业的社会责任教育还不够。不违法、守规则，重视消费者人身安全和健康，这是企业最起码的社会责任。但是化妆品行业发展很快，利润又高，如果企业负责人只顾多赚钱，不承担社会责任，就很容易出问题。而这方面不能仅靠处罚，还需通过长期、持续的教育，提升相关企业的社会责任意识。教化是普遍的，处罚是个别的，教化与处罚结合并用，方能见效。

（作者系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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